H-Game漫谈：兰斯
你所玩过的游戏，历史最老的，是哪一款？
“我玩过《魔兽世界》！2004年出的！”
“我玩过《星际争霸》！1997年出的！”
“呵呵你们还是年轻了些。我玩过《沙丘魔堡II》，1992年出的。”
“我玩过《ランス -光を求めて-》，1989年出的……”
一般认为历史上第一个H-Game（或Erotic Game、工口游戏、小黄油……）是1981年在Apple II上发行的“Softporn Adventure”，是一个纯文字游戏。第二年，某日本公司制作出《Night Life》，这是一款有图形界面的黄油。虽然描绘图形的速度很慢、画像不过是黑色背景上的一些线条，仍让当时的玩家激动不已。
游戏里你（通过输入数字选择）可以体验到各种夜生活，通俗地说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姿势。同年该公司又出了一款彩色图案的RPG游戏《 Danchi Tsuma no Yuwaku》（中译“老公不在家”），大卖，为该公司的腾飞奠定了基础。
（这家公司叫KOEI，以《三国志》系列而闻名，其游戏中的头像对我国页游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
这里我们不过多讲述H-Game历史。时间来到80年代末，一家名为Championsoft的游戏公司快干不下去了，这时一名“头脑敏锐、善于捕捉商机的程序员”TADA（这大哥是兰斯全周目的主策划、制作人、兰斯之父）发现做H-Game有前途，于是带了一批人出来做毛游戏，这就是Alicesoft。
公司成立后3个月，第一部作品《ランス -光を求めて-》（兰斯：寻找小光）面市，卖了1万份，在当时来说算是不错的成绩。之后“兰斯”系列就成为这家公司的金字招牌，核心IP，出了很多代并且孕育了整个日本毛游戏历史上可能是最有名的作品，《鬼畜王兰斯》。
上个月，本系列的最终作《兰斯10 -决战-》发售，长达30年的IP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TADA（形象是他手里拿的“哈尼”——一种日本土俑）
（“兰斯”的来历据说是源于当时的主编剧とり家养的一只猫的名字。此猫好色、自大、猖狂、目空一切，这些性格你在兰斯身上都能找到）
30年……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游戏真的很少，就连暴雪也不过才27年历史。所以有些刚打开电梯的朋友会问，这个系列好不好玩啊？哪儿好玩啊？下面我就为您诠释它吸引人的三个原因。
首先是毛。江湖上有道是一毛遮百丑，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对很多人来说，日文是一种似懂非懂的存在：夹杂了一些汉字让你若有所思，但想要准确把握意思终究是困难，何况还有完全无汉字的片假名。这样，不通日文而又对兰斯系列感兴趣，那不是太离奇了吗？不会。兰斯系列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H-Game，而且是那种“老派H-Game”，也就是不用动态画面更不用视频、不搞3D效果的H-Game，“我们只做图片！”
这些女性……是的，当然……
图片是最好的语言，为了看到图片你存盘/取档，指挥兰斯大爷四处转战，或干脆只是按住Ctrl快进剧情，当然也可以下载全图档或干脆直接下CG包。这就是它的第一种乐趣，原始而纯粹。
不过客观说一句，兰斯系列的图片在业内只能算中等水平，还很不稳定。比如R10（兰斯10），立绘有上乘水平，但CG就不太行了：数量少，对象诡异，给人的感觉是没抓住重点。路人角色都有好几张图，老情人们反倒往往是仙剑式的“一夜过去”……
第二种乐趣是来自游戏本身的，也即所谓的“游戏性”，主要是斗智斗勇的战斗过程和发展策略。它的战斗没有特别新奇的设定都是老套路，不过策略和剧情分支的部分偶尔会有些奇妙设定，如果你遇上了，会有“转角遇到爱”的感觉。
比如R5的序幕剧情是兰斯等人组了个盗贼团，屡屡滋扰地方，终于惹怒朝廷派出大军前来围剿。按设定你是应该输的，然后才有后来的剧情。所以对方的队伍有900人而你的盗贼团不到100人，正常来说你打不赢。但如果你善用必杀，可以万军丛中一招必杀劈翻主将令其退走——然后你就成为再也无人敢剿的盗贼王，游戏结束……
这个跳劈叫“兰斯 Attck”
对比“仙剑”里石长老必败剧情，这里你有了其他选择。重点在于它甚至不是普通AVG或RPG里“攻略不同角色”的分支，它就只是游戏一开始看似微不足道的选项。同时虽然存在但它又是基于你对游戏的理解、你的想像力再加上一些运气，一般情况下很难找到。提供这种“冗余选择”，或者说把游戏设计得有很多奇怪分支，这就是它的优秀之处。这里还有另一个精彩案例，下面再说。
第三种同时也是最主要的乐趣，来自剧情、设定或说IP，看了之后你会觉得这游戏从根本上就不正经。和这种不正经带来的乐趣相比，毛图片或战斗都显得过于微不足道、无比渺小。
比如主角兰斯不是一个传统的“英雄”，他的志向是淫遍天下美女。这无非是个日版贾宝玉，我们几百年前就有设定过，不稀奇。但是他所在的世界是有所谓“等级上限”设定的，也就是你所能达到的最高等级：普通人大约是20级，高手30级，强者40级等等。最凶猛的、在绝大多数故事或游戏里都代表终极存在的龙族和恶魔，它们的等级上限大约是100~120。“魔王”一听就是很厉害的存在，其上限大概是200级。
但兰斯不是，他等级没上限。
R7里的女主（之一），上杉谦信，的可脱手办
你肯定会想，我擦这有什么啊，他是主角啊。主角没上限很正常，主角光环嘛。但情况不是这样。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这是个BUG，是世界的BUG。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解释时非常惊奇，原来还可以设计一个有BUG的世界啊（那是1997年）。
此外非但他没上限，他和女性Papapa还能提升对方上限，比如官配粉色头发的Xilu，因为跟他的时间最长，Papapa次数最多，等级上限已经从30提升到80多，快赶上龙族了。单看这两个设定我还以为这是个男主角到处找人Pa、提上限的游戏。这种游戏台湾人也做过，叫《金瓶梅之偷情宝鉴》。
如果要看整个世界，野鸡设定就更多。创世神是一条白色大鲸鱼（一般管它叫“大白”），创造了三超神。三超神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大白开心，于是创造了“魔王”和“Main Player”，让它们互相打。魔王被设定为管理者、统治者，手下有一群中层干部，是社会精英；而Main Player则是数量庞大的群众、被奴役者、反叛者等等。所以如果你高兴，这游戏也可以看成是《三体》里讲的社会模拟游戏、人文学科的社会实验、网路骂战在东瀛游戏中的虚拟映射。
第1代魔王是个叫咕噜噜咕噜噜的巨球，是从1代群众“球球族”里普选而出。因为1代群众没有反抗意识，神创造了第2代群众，龙族。龙族辛苦战胜1代魔王后发现只要淋到前一代魔王的血就会变成新魔王，那简直就像Diablo系列的经典设定“利石插脑门”，永远有魔王要打，永远不能和平。于是龙族之王就把第二代魔王封印在地底，就像东方不败把任我行关在西湖梅庄地底。这下江湖确实风平浪静了几千年，创世神不开心了，你们和平统治世界，那我怎么办？于是强行降下无数天使把龙族几乎全杀了。
国外的Alice&Xilu Cosplay
可以看出，这个创世神根本没有所谓的善恶概念，它只是讨厌一成不变，希望总有新鲜事物出现。正所谓知己一声Bye-bye远去这都市，要靠伟大同志搞搞新意思！这神好难伺候啊……
龙族没了，但三超神的任务还在，就像企业的中层管理、部门经理听到老板提的要求匪夷所思，但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质疑的权利。他们又设法创造了3代魔王和3代群众。3代魔王为了防止上一代的惨剧（她是怎么知道这段故事的？莫非是由玛法大陆上的说书人啊琨告诉她的？），特地跑去找三超神求得了“无敌结界”，就是一种攻击无效化的A.E. Field，这样就不会中群众的毒手。但是三超神同时又悄悄给了魔王一个“任期”，可以理解为衰变期，就像凤凰每过几百年要自焚一次的意思。3代魔王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有无敌结界于是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结果忽然有一天任期到了，卒。
4代魔王痛定思痛，认为要及时行乐，所以疯狂收割群众也就是“人类”。渺小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拥有无敌结界的魔王匹敌，被打得在地上乱爬，魔王很开心。没想到三超神暗中埋了梗，那就是“勇者”。勇者是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拥有“无论如何总之我就是不会死”之类的Bug设定，是人类方的救世兵器。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量与群众的数量成反比，群众死得越多，他就越强。4代魔王把当时世界上的人杀了一半导致勇者无比强大，一战之下魔王被勇者揍成重伤、仓皇逃跑、在路边随便找了个残疾人类少女指定为下一代魔王然后含恨而死。
5代魔王得知勇者的存在后想出了解决方案：她开始圈养人类，让人类的数量维持在某个极大值，这样勇者就形同虚设。另外她还向三超神求得了无限的生命，这样看起来5代魔王无敌+无限生命，幽魂权杖+黑皇杖，坚不可摧。
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人类这边也派出5名英雄去向三超神要能力。有两个人想要“能打破无敌结界的能力！”结果变成两把能打破结界的魔剑。人类方的新英雄带着魔剑去斩杀魔王，没想到这名英雄是双重人格。一路浴血奋战杀到魔王面前时他的黑暗人格觉醒，向魔王投诚了……眼看魔王方优势很大已经无法翻盘，三超神的伎俩再次奏效：虽然求得无限生命但魔王的力量只能维持1000年（也就是上文所提到的“任期”，任期与寿命是两个概念）。眼看千年已届魔王的力量越来越弱，而上文提到的反骨英雄就在这时光明人格忽然又占了上风，于是拔出魔剑造反，把魔王砍残，自己成了新的魔王……
“女神Alice”（也就是开发公司在游戏里的形象），也可以H
这一系列故事看起来简直乱七八糟，老设定屡屡被新设定推翻，否则就是有神奇解读。核心在哪？核心就是“三超神做的一切（也就是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创世神觉得有趣”。这个设定就相当好，有什么游戏是抱着这种目的去做的策划，那呈现出来自然就是这样的乱七八糟。
那么我们来到了最终作《兰斯10：决战》，它讲述的是兰斯作为人类军总帅，带领四个国家的部队与魔界决战的故事。如果不了解这个游戏这个IP，你大概会认为最终敌人是魔界领袖，魔王本人，对吧？
这一届魔王来水美树本来是另一个次元的小姑娘，被前一届魔王强行召唤过来的。“凯伊同志说了，你来当魔王。我说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实在我也不是谦虚，我一个3E2次元的小姑娘，怎么跑来当魔王了呢？但是凯伊说，已经决定了！那么我就来当了魔王。”这种不情愿之下她一直压抑自己的力量，等于是虚位元首。这时又有一个初代魔族OB连成员，最强、最老的魔人（江湖人称“老鼠头”）跳反，想把来水美树干掉，这就与拥护来水美树的另一派产生对峙。老鼠头这一派占了上风，于是魔族大军就杀向了人类。那魔王不愿意打人类显然就是朋友啊，所以这代里主角要守护魔王。
（R5里有一段经典剧情是兰斯把魔王来水美树上了，上的时候天昏地暗天旋地转，房子塌下来把美树的男朋友健太郎砸死。美树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立马觉醒，回魔界点起几百万大军杀过来报仇，根本挡不住。所以魔王还是只当当朋友就好了）
魔王如果不是敌人那谁是敌人？答案是“勇者”。
“小畜生，今天有你没我！”
怎么回事？因为前面说了，勇者的力量是和现存人类成反比的，换句话说死的人越多，他就越强。如果人死一半他就有能力把魔王打倒。不幸的是这个救世者有一个看似不起眼却相当致命的设定，只要一过20岁，就自动失去勇者身份，力量没了不死身也没了。上代勇者就是年龄大了自动变成普通人，回家种田。结果魔军打过来，自己的老婆被魔族砍死，因愤怒而重新获得勇者身份：他给了时间女神（小女孩）3颗糖，时间女神把他的年龄调了一下又不到20岁了……你见过有这么玩设定的吗！
这勇者面临一个千古难题：他的存在是为了拯救人类群众，但如果活人太多他就没力量，没力量啥也干不了。所以问题就是“火车撞一个人还是撞五个人”，为了救所有人类，你愿意牺牲一些人吗？玩个工口游戏把这个哲学终极命题都搞出来了，还真是意外啊。最后勇者的判断是要让人赶紧死掉以便自己觉醒，而要人死最好是先把人类方统帅——也就是你——干掉。
所以R10里你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勇者。如果你没顶住魔人的攻击，人死多了，勇者的力量就会逐渐觉醒，然后把你的漂漂手下（火魔人）切掉，把你家的魔王切掉，最后把你自己也切掉。就我所见，对最终Boss“老鼠头”有恨意的玩家不多，甚至也没什么人怨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创世神大白，但几乎每个人提起“勇者”都是一副便秘脸。
勇者（R5里他的结局是被一帮精灵抓去当种马，不知是否算幸福）
游戏结局是最终大Boss“老鼠头”被斩杀，然而来水美树进入暴走状态即将灭世。这还不算完，从1代起就跟着你的粉毛妹Xilu被一个追求者偷袭并秒杀，转折之快让所有人猝不及防。眼看魔物群龙无首即将天下大乱，因为Xilu之死而心灰意冷的兰斯接过魔王之血，成为新的下一代魔王并带领所有魔族退回魔界，世界又恢复了和平。
（如果你是魔兽世界玩家，又有过WLK的经历，这段故事像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你手中掌握着一份残酷的命运，兄弟。但那并不只属于你”）
只是这样……吗？
如果你在游戏过程中满足了几个特定条件，就像周星驰在丽晶大宾馆里戴上一副红蓝双色眼镜，世界也会在你面前呈现出它的真实面目。通关之后你会发现一个全新的游戏模式“第二部”出现。有别于“第一部”里你辗转于各国魔人部队之间、被要求完成各种特定条件、时刻提防勇者上门砍你所以提心吊胆……第二部毫无难度一路平推，最终兰斯和自己的一群孩子共同战胜历代魔王的魂魄，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神、魔王、勇者，而之前被打爆的粉毛妹原来真身根本就没死……最后兰斯与官方原配粉毛Xilu度过了幸福的一生，寿终正寝。
第二部的故事和第一部相比，特别伟大、特别光荣、特别正确、特别鼓舞、特别振奋、特别感人、特别温暖、特别治愈、特别初心……总而言之就是你玩了第二部，会觉得之前的一切“都值得了”。但问题在于如果不靠修改想打出第二部，除看攻略外往往还需要反复游戏数次（开多结局CP点），需要理解卡牌性能，以及游戏过程中需要频繁S/L或重启战斗。（我在玩的时候最大的感触是为什么他们没有设计个“一键以当前队伍配置Reset战斗”按钮）
也就是说，为了Access这份美好，你先要Suffer很多不美好，我本人是花了大约40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不懂日文吃了很大亏）。现在想想，他们就是故意要这么设计，你过不去这个坎，就看不到光荣未来。很多人就卡在黎明前，为此他们不惜动用修改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破游戏还有动态反作弊！比如最终战的魔王魂5000万血，你可以改攻击力到1000万，但一刀砍下去只掉180万血！如果你非要硬改比如把对方HP改成1，游戏就会崩溃！
在看到崩溃提示时我想，没准这也是算计的一部分，他们猜到玩家会寂寞难耐玩修改，故意设了这么复杂的反作弊。可你为什么要和玩家斗智斗勇呢？说到底你只是一个H-Game啊……这，大概是因为开发者们那无处不在的恶趣味吧。
最后游戏第二部也结束时，出现了兰斯系列三十年以来每一部的工作人员列表。一个个名字飘过，我忽然意识到，原来一切已经结束，30年过去了。从这里催生出我喜欢兰斯系列的第四个原因，这是一个如果你从R7也即战兰开始玩，可能理解不了的原因。
长期以来，兰斯，“绿盔、钢牙、三角眼”，好像从来没有悲伤、哀愁和烦恼。没有什么女人是我兰斯大爷搞不定的（确实没有，实在不行你下个全图档），没有什么困难是我兰斯大爷克服不了的。所以某种意义上兰斯是一个图腾、一种精神，象征着无所不能的英雄主义。就像那部英雄风格电影《Machete》所说，he knows the score,he gets the women,he kills bad guys！假如我说这满足了一些男玩家心中的梦想，应该没有人会反对吧？
（是的我知道这很不平权，但这是游戏里的幻想世界嘛）
这个系列一直延续了30年，看起来甚至会一直做下去，而那个绿衣钢牙勇者也将继续征服天下、获得女人。
我不敢说在过去30年里他的形象给过我多大鼓励，但偶尔真的会想到这个形象，甚至会把R5翻出来玩一下，会再走一遍R7剧情，顺带把Alicesoft其他作品比如“大xx”系列再温习温习，去邂逅那熟悉的音乐和熟悉的哈尼王……现在它结束了，原来就算是兰斯，终于也有老去、死亡的一天啊。心中一个形象崩塌了，这是最让我伤心的事情。
有别于R10的剧情，更多玩家喜欢R5的剧情（R5是平行世界的故事，严格来说等于是R1~R10所有故事在平行位面的另一次演绎）：兰斯在R5的世界中落草为盗结果被官军围剿，元配和义妹被抓走，只身逃至利萨斯王国然后靠无比凶悍的播种技巧令女王折服，和女王结婚后成为新任国王并带兵推掉了大陆上所有国家（包括魔界），一直打到神面前，最后靠睡眠魔人把创造神大白催眠100年，然后带着Xilu开启了新的冒险。
永远在冒险的路上！这才是我喜欢的兰斯，这才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