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那么久三国志,也该见识下当年的真家伙了
2019年,为纪念中日文化交流协定缔结40周年,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和九州国立博物馆举办了一场《三国志》特别展,精选了中国46家博物馆和研究所的162件三国文物,其中最重磅的包括曹操高陵墓葬相关文物的首次海外展出。除了在日本再次引发一阵三国热,带动了一波话题外,也让国内的三国文化爱好者十分羡慕。
日本的巡回展览结束后,展览回到了国内,今年年初开始在北京的中华世纪坛艺术馆推出了《三国志》年度主题特展,因为新冠疫情的关系原定于4月19日结束的展览也因中途中断延到了6月28日。
同样因为疫情的关系,考虑到很多三国文化爱好者无法到现场参观,在展览的合作方《三国志・战略版》的邀请下,我们得以拍摄到了这些珍贵文物并制作了本期视频,带大家一同欣赏部分展览中的珍贵文物。
如果你不方便观看视频,我们也在下面附上了文字版介绍,带你领略文物背后的三国历史。
武威雷台汉墓骑兵俑
玩了那么多年三国游戏,说起兵种来,大多数人心里最具分量的,肯定是骑兵。一说起骑兵给人的印象,那就少不了惊人的破坏力,与令人措手不及的突袭能力。
白马义从、幽州突骑、虎豹骑、西凉铁骑,一个个名字,说起来都是朗朗上口,可是你想过真正的三国骑兵是什么样儿么?
这次展览最重头的,就是武威雷台汉墓骑兵俑,这就是一支来自西凉的骑兵。
雷台汉墓,于1969年被发现,经过考古学家的断代,认定这是一座东汉晚期的墓葬,时间跨度从东汉末到魏晋初期,这个时间正好符合大多数人认知的“三国”时期。墓主人是一位张姓武将,陪葬的有一套铜车马与骑兵仪仗,还有我们都学过的那篇小学课文《马踏飞燕》的主人公——铜奔马。
东汉时,由于高桥马鞍的普及,骑兵产生了质变。原本西汉骑兵的肉搏,是依靠游斗,挥舞长戈来切割对手。而装备了高桥马鞍的东汉骑兵,最具杀伤力的战法变成了冲撞,主战武器也普遍换成了长矛。
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腋下夹着一根长矛,从步兵身上碾压过去,成了骑兵的常态。
雷台汉墓骑兵俑的主人姓张,又是西凉人,就很难让人不去联想,他和汉末名将凉州三明之一张奂之间的关系。更甚至这支部队,就曾经属于董卓的西凉军。
偏将军印章
有百战雄兵,自然也要有常胜勇将。
来自重庆三峡博物馆的这枚金印,也属于三国文物里稀少的精品。
我们都知道关羽曾经被困土山,不得已栖身曹操麾下。直到他斩颜良立下功勋,报答曹操不杀之恩后,才挂印封金,千里单骑重投刘备。
当时曹操为了笼络关羽的心,就曾经拜他为偏将军。虽然现在游戏里,偏将军和裨将军都是初期的低级官职。但是在将军号还没有滥授的东汉末,这已经是一个中上级武官了。
同时期的张辽数有战功,才拜为裨将军。而长期跟随曹操,劳苦功高的于禁和乐进,也不过是一个裨将军和一个讨寇校尉。
曹操的这次笼络,诚意十足,关羽的待遇都快赶上诸夏侯曹的宗族了。奈何关羽是个侠客,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正赶上曹操这个浪漫主义晚期患者,一个死不回头,一个浪漫病发作,遂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而那枚被关羽悬挂于房梁之上,以表心志的偏将军印,也成了这段佳话的象征。
直到1982年,一位热心的重庆市民在江边捡到同样一枚偏将军印,我们才知道,当时关羽绑在房梁上的,居然是这么一只表情坚毅,严肃认真,又萌萌哒的小乌龟。
这个故事是不是又多了几分可爱呢?
五层连阁式彩绘陶仓楼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将军百战,虽死犹生。百战之后,却不知又有多少忠魂,马革裹尸,夜枕青山。
说起两汉时期人民对死亡的态度,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事死如事生。
汉朝人相信,这个世界有很多层维度,我们生活的现世只是其中一层。人死之后,他的灵魂还会在其他维度继续死后的生活。
所以他们会尽量按照对待生者的规格,为死者营造一个舒适的死后世界,我们也就有机会看到了各种花样百出的陪葬品。
本次展览展出有来自焦作、广西、涿州等地的陶制模型陪葬品,是当时的人为了给死者还原一个在世时的环境,而专门制作的冥器,希望他们在死后世界依然能保持生前的生活质量。
总归是一个美好的期盼。不过我们倒是能够从这些陶制模型里,推断出不少当时人的生活面貌,这一套彩绘陶仓楼就是一个典型代表,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高。
很多小伙伴都知道,东汉王朝的崩溃,源自于黄巾起义。但是黄巾军为什么要起义呢?简单点说,就是因为汉末土地兼并严重,地方豪强控制基层,州郡士人影响舆论,开始倒逼朝廷,消解皇权的统治力。
在这样一个乱世,很多地方,尤其是中原地区的豪强们,都开始修建更大型的庄园甚至坞堡,以达到在世道不靖时结寨自守的效果。
所以就像本次展览的一批陶制仓楼与院落一样,很多在中原地区发现的陶制模型,都有相似之处。一个就是,层数比较多。二层的三层的,甚至五层的。第二点就是,功能完善,有瞭望台,有仓库,有阁楼,有水井,甚至还有猪圈。
这都是在豪强修筑坞堡成风的情况下,产生的影响。更多的层数,更高的高度,当然是为了增加视野,可以有效防御外来的入侵。
不要小看这些庄园与坞堡,普遍被认为代表了三国武力天花板的吕布,就在这些豪强的庄园上吃了大亏。曹操手下的李典,家里就是大豪强。他的叔叔因对抗吕布被杀,因为他们作为当地代表,反对接受吕布领导,坚决不背叛曹操。结果就是,吕布亲自攻击,被李典的族人李进带着乡勇击退了。
吃了类似亏的还有袁绍,他占有冀州后,花了很多年的时间,一个一个拔除了冀州豪强的坞堡,才真正做到了雄踞河北。
也难怪董卓会说,自己可以在眉坞养老,直到天下太平了。
制盐画像砖
豪强与士人阶层的崛起,为什么会动摇东汉朝廷的统治基础呢?
其实非常好理解,豪强们隐匿人口,兼并田地,直接减少了政府收入。士人们控制舆论,操弄朝廷选官,动摇了政权的权威性。
所以其实还是两个概念,国家经济,与意识形态。
可以说汉末崛起的每一个群雄,都必须面对这两个问题。在乱世时可以强行推动军事管制,靠正面硬刚解决问题,却也难免遇到头铁的对手。
在刘备之前侵占益州的刘焉、刘璋父子就为此所困,最后的结果,就是豪强反复叛变。刘璋为了平衡彼此,一味纵容,乃至留下暗弱的评价。
那么刘备的蜀汉政权又是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呢?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课题了,我们能够确认的是,同时期的魏蜀吴三家比较起来,蜀汉是内部动乱最少,也最稳定的。至少能说明刘备和诸葛亮做的还不错。在演义等作品中塑造的刘备形象可以说是仁义之君,但是真实历史上维持和发展政权只有仁义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统治手段。
意识形态方面,蜀汉奉行的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指导思想。经济层面,诸葛亮很可能采用了一种类似盐铁专营的政策。
四川博物馆藏的这块制盐画像砖曾经登上国家宝藏第二季,那档节目里就讲了一个诸葛亮发展制盐业的故事。
在当时四川的盐产地,就已经开始了利用天然气制盐,甚至在地方志里还留下了诸葛亮视察火井的记载。由此可以看出,诸葛亮是非常看重制盐的,并且专门设立了司盐校尉,管理盐铁收入。
当时曹丕曾经对于蜀锦在权贵阶层的流行表达过不满,当时的蜀锦和蜀盐,可能都是蜀汉对外出口赚取外汇的主要流通物。
这可能也是人口稀少的蜀汉,频繁发动北伐,还能够维持国力的原因。
只是在刘禅和一众高层们,安于现状之后,维持国家平衡的两极,终于崩溃了。
走马楼吴简
虽然三国是一个国民级的话题,但其实针对三国的学术研究,在国内并不吃香。很多考据工作的成果,甚至来源于日本学者的研究。甚至于东汉时期的研究,都属于一个冷门领域。
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很难诞生成果回报与投入不匹配的现实,也有可供参考的文献资料不足的客观因素。
所以现在中国相对小众的三国研究领域里,做的最多的课题,应该就是走马楼吴简了。原因非常朴素,如此丰富详实又是第一手的可信文献,实在是太稀有了。
走马楼吴简是1996年在长沙出土的一批三国时期吴国简牍,详细记录了建安时期到吴国嘉禾年间,几乎四十年以内的赋税、司法、物价,甚至政府公文和军事制度以及民生状况等重要信息,彻底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可以说是目前国内的三国研究里最直观的史料了,更是二十世纪,我国考古百大发现之一。
而竹简因为保存不易,所以你如果不是专程去长沙简牍博物馆参观,等闲是很难见到这批吴简的。而上面记载的那些看似枯燥晦涩的文字,背后隐藏的,全是我们喜爱的那个激昂慷慨的时代的真实面目。
朱然墓童子对棍图漆盘
和走马楼出土吴简同样在国内三国文物领域占据重要位置的,还有出土自朱然墓的文物。
提起朱然,很多三国爱好者都不会陌生,他是孙权的同学、发小,几乎参与了孙策之后,到三国中期的全部与孙吴政权有关的历史事件。
因为东汉人们事死如事生的观念,所以朱然墓里出土了大量其本人生前使用过的器物,其中就包括一批漆器。
漆器曾经在我国历史上的实用器物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如果你曾经看过央视版《三国演义》、《大秦帝国》,还有《汉武大帝》等连续剧,那应该对那种黑红配色的餐具和屏风都不陌生。这些就是漆器,从周朝到汉朝,都是有钱人的最爱。
除了造型典雅,纹饰精美,漆器最大的特点就是贵。具体有多贵呢?与铜器相比较,一件漆器的价格是铜器的十倍。如果你还没有概念,那么参考西汉时期的桑弘羊在《盐铁论》里就曾经这样评价:“一杯棬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
这个结论可能有所夸张,但桑弘羊作为经济学家,很可能是把一件漆器的生产过程中,从上游到下游的整套产业链都包含了进去。这样看的话,漆器还真是能归入到奢侈品的行列。
而朱然墓真的是出土了相当多的漆器,而且纹饰、造型都非常精美,数量更是多到了足够专门写论文来研究的程度。
由此也可看出,朱然在吴国的地位,以及富有。
吴国青瓷羊
汉代以后,奢华典雅的漆器为什么一落千丈,从主流跌落到小众呢?
这个改变同样开始于三国时期。
因为在工业层面得到了突破,青瓷的出现,打破了漆器的垄断地位,开始成为上流阶层新的宠儿。间接影响了普通平民,也逐渐接受使用青瓷器。
其实瓷器就是进化的陶器,依然是用黏土烧制的。这个材质相比较漆器,成本就要低廉了很多。而且陶瓷烧制是不怕试错的,这一炉没烧好,还可以再烧一炉,而且全都是大批量的量产。因为造价低廉,所以出现损耗也没那么心疼。相较之下,漆器这种费时费力,容错率低的产品,被陶然也是自然之理了。
三国时期,是古朴典雅的漆器最后的辉煌,也是秦汉之余烈最后的燃烧。在此之后,一个由传奇缔造的时代终结,属于英雄的舞台也要谢幕了。
晋平吴天下太平砖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这首临江仙,几乎所有的三国爱好者都耳熟能详。作者是明朝人杨慎,最早被他用在了自己的评弹词里的第三章“说秦汉”。
虽然作者是明代的,但因为被毛宗岗父子用在了《三国演义》小说的批注里,内里透露的沧桑与悲凉,与三国时期秦汉帝国落日余晖的雄浑悲壮,却形成了绝妙的对照。
此后更得益于央视版《三国演义》直接把这首词做成了片头曲,随着杨洪基老师低沉的嗓音,这首连贯古今,道尽秦汉激荡壮烈的千古绝唱,乃成几代人的共同记忆。
三国、杨慎、我们,两千年的历史就这样被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真正的史诗。
作为史诗的结尾,三家归晋的结局,永远令人有意难平的酸楚。
魏蜀吴的相继陨落,曹操刘备等天下英雄的凋亡,实在不能让人不泛起愁绪。
这块石砖是晋朝灭亡孙吴后凿制的,1985年被发现于一座西晋时期的墓葬中。上面的文字,直接宣告了那个英雄时代的终结。
石砖是墓主人一生的落脚。
而这短短七个字,也是整个三国时代最后的注脚。
熹平石经
曲艺行了有“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的说法。
因为经典的好故事,永远是值得一读再读的。
所以如果你看完一段故事后意犹未尽,甚至愤愤不平,或者念念不忘,该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隔一段时间,再把故事挑着读一遍了。
三国这个主题也因为有太多的意犹未尽,才会在两千年时间里被反复的诵读,到今天成为了一个国民性的文化主题。
“三国”两个字,不知道养活了多少漫画、游戏、小说。
那么回到故事的开端,我们会看到什么呢?看到东汉王朝的陨落,看到豪强与士人的崛起,看到生民多艰,看到哀鸿遍野,也看到壮怀激烈。
这部史诗开幕,东汉朝廷肯定是最重要的主角。面对被压迫而起,高呼苍天已死的黄巾军,倒逼朝廷的士人与硕儒,东汉政府也不是毫无反抗的。只是他们玩脱了。
虽然后世对于东汉最后的桓灵二帝冠以无道之名,但是作为当权者,也绝不可能放任国家秩序崩坏,毕竟那对他们自己来说毫无益处。
桓灵二帝曾经先后发起禁锢,断送了一大批士人的政治前途与生命,这当然是为了打击士人影响力的举措。因为当时选官所采用的察举制,已经被士人彻底把持,肆意提拔安插乡党亲族,造成了东汉末期“查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的荒诞局面。
而这批德不配位的官僚,更是在已经艰难度日的小民身上,又一道沉重的大山。
那么这个局面是如何造成的呢?因为纸张还没有普及,印刷术也没有发明,所以从战国到秦汉,知识其实一直被垄断在一小部分人手里,他们就被成为了世家。世家的子弟与学生作为少数受过教育的人才,最适合出来做官,也就成为了士人。
当时想要获取学问,求到一本书阅读,都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刘备的叔父资助他去求学,才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而刘备甚至在遗言里,还要给刘禅开书单,并关切将相关书籍抄送给刘禅的问题。
因此熹平石经可以说代表了一切的开端。175年汉灵帝刘宏,下令蔡邕、杨赐、马日磾等人将儒家七部经典刻于石上,树立于雒阳太学门外。就是寄希望于打破士人对知识的垄断,给更多寒门出身乃至孤贫的人,更多机会改变命运,同时改变官员出身的构成。
虽然有蔡邕这样乐于推广儒家经典,广释教化的硕儒,但是对于士人阶层来说,汉灵帝此举都是在动摇他们的垄断。不久后汉灵帝更开设了鸿都门学,更是引起了士人的普遍反感。
上下离心的局面由此注定,东汉帝国朝堂的割裂也在所难免。
虽然熹平石经的残片现存于西安碑林博物馆,并不在此次展览之列。但是作为能够代表“三国”这个故事开端的一幕,这件文物值得被提及。
公元183年,东汉光和六年。熹平石经完工,树立于雒阳太学门外。
彼时彼刻,曹操正在雒阳,做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仪郎,反复上书,却不得重视。
刘备正在老家涿郡,伙同通缉犯关羽,恶少年张飞,组建了一个涉黑小团伙。
孙坚则因军功,历任郡丞,在下邳收容数百游侠。
潜龙蛰伏泽野,猛虎卧于荒丘,潜伏爪牙,静待时机。
一年后,黄巾起义,天下大乱。
属于英雄的时代开幕了。
*感谢本次展览合作方灵犀互娱旗下《三国志・战略版》在本次拍摄中提供的帮助,让我们拍摄到众多珍贵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