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疾速追杀》说起，为何杀手题材一直经久不衰？
说到世界上最恐怖的杀手时，你会想起谁？47？刺客大师艾吉奥？抑或前段时间有名的约尔太太？
而我估计会投约翰·威克（John Wick）一票。
近日，《疾速追杀4》官方发布了第一支正式预告片，并再次确定定档日期，男神基努·里维斯（ 代表作《黑客帝国系列》尼奥、《赛博朋克2077》强尼·银手 ）饰演的那位西装革履的长发杀手威克在沉寂三年后，即将王者归来。
第四部的剧情承接上一部结尾，讲述被杀手界全球通缉、遭遇盟友背叛、却依旧大难不死的约翰·威克计划向组织高层——高桌（High Table）掀起复仇的故事，我们将继续追随这个男人的视角，深入该系列神秘又庞大的杀手世界观海平面之下的部分，见证他新的传奇之路以及更多拦在前方的严峻挑战——譬如国内影迷最为期待的与功夫巨星甄子丹的对手戏。
身为R级动作片，《疾速追杀》本身存在一定的观看门槛（甚至至今都没能引进国内院线），但丝毫不影响全球粉丝数量，过去其三部曲曾创下用1.5亿美元不到的投资换来近6亿美元票房的佳话，名副其实的叫好又叫座。
如果说毫不拖泥带水的节奏、利落暴力的动作戏码是它成功的基石，那么影片塑造的“仅用一只铅笔就能干掉三个人”的主人公威克先生和他背后恩怨情仇交织的“杀手江湖”则是让此系列卓逸不群的独家秘方。
古往今来，杀手题材一直在电影、游戏等领域占据一片天地，并贡献了诸多流脍人口的经典作品。死亡是文艺创作永恒的母题，杀手便是以“死”为生的职业，他们往往收钱办事，信奉生命无常，立身处世也有一套特殊的生死观，正是这种与正常人际社会脱节的疏离感才使该类题材变得无可替代。
一
有人说，杀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两种职业之一。
它诞生于人类自有历史记载以来就生生不息的纷争之中，是人性的邪恶一面最蛮荒、最不加修饰的体现形式。
他们是阴影中的刽子手，是权贵者手上的利刃，是你平静生活里的不安定分子。杀手们肩负着雇主的意志，替他们赴汤蹈火，铲除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或是进行灭口等任务，虽然事后通常能收到不低的酬金，但相应的，此过程中的一切后果都需要自行承担，受伤、被捕、乃至丧命都是家常便饭，且得不到任何悲悯。
抛开杀人的特殊性不谈，杀手本身也是一种相当矛盾的存在：它因社会的发展而兴盛，因社会中普遍出现的人际冲突、利益摩擦被需要，但却因为职业本身的反社会性无法成为社会中的正当工作，不得不沦为潜藏在阴影之中的边缘职业。
若想描绘一部有点离经叛道的成人风格作品，杀手这样不光彩的职业必然是一个相当好的切入点。可能认为本就充斥着刀光血影、快意恩仇的武林江湖和杀手的存活方式拥有天然的相性，古龙等一众武侠小说家就极为热衷描写杀手的故事。
他的《流星·蝴蝶·剑》与温瑞安的《杀人者唐斩》等经典作品皆是不走寻常路，以杀手而非侠士作主角，全篇黑暗压抑的基调如同一团沉重的黑雾笼罩在人的心头，不禁引发了阅读者在传统的武侠浪漫情怀之外，对“正义”的更深维度思考。
《流星·蝴蝶·剑》的主角孟星魂是个孤儿，出生于兵荒马乱人相食的乱世，为报答快活林主人高老大的养育之恩，长大后成为她的专职杀手。
虽然作为杀手的才能无可匹敌，但他本人却极度反感、厌恶杀人这件事，每次任务完成都会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呕吐和忏悔，痛不欲生，然后通过酒精、女人麻痹自己，在醉生梦死中短暂地忘记愁闷，如此周而复始，像行尸走肉般麻木地活着。
杀手的生活反映出了时代的悲凉，同时也是整个江湖的缩影，当血淋淋的事实摆到眼前，旁观者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江湖哪有什么浪漫与侠义可言，江湖不过是你死我活、利益至上。
到头来，杀手只不过是工具，是武器，是棋桌上大人物的棋子，是即使顺利完成任务也可以用之即弃的“物品”。他们甚至不配拥有自己的思想，只能任劳任怨地为了那些看不见、可又实际存在的巨大利益链相互厮杀、血流成河。某些时刻，透过他们似乎能窥探到世界太平表面下的暗潮涌动……
唐斩的故事甚至比之《流星·蝴蝶·剑》还要血腥残酷。
唐斩，其名为斩——单从姓名看这个男人生来就仿佛是某种罪业的化身，命中注定要踏入“非人”之领域。
他是阉党与东林党相互争斗的局面下一名手段高强的杀手，性格冷漠无情，狡猾老练，为了谋求权力，他可以毫无愧疚地背信弃义、不断转换立场。江湖人称他“一刀两断”，唐斩眼中的世界没有情义而言，只有生死之分，他作为杀手最强的武器也不是高强的武功，而是他毫不迷惘，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唐斩深知唯有杀戮才是自己此生唯一的使命与救赎。
传言温瑞安写书前曾遭受无妄之灾，心境苦闷愤懑，《杀人者唐斩》难免有宣泄心中丑恶的念头，因此全书气氛诡异阴暗，将杀人者的世界描写得淋漓尽致。书中每一个角色都深陷欲望的漩涡，因名利或地位互相背叛，彼此尔虞我诈、貌合神离，想拼尽一切办法置对方于死地，美色、朋友、情报、信任……一切皆是可供他们利用的对象。在这里，人性的光辉早已不复存在，丛林法则被诠释到了极致，人命被视作儿戏，从头到尾都没有爱或正义的插足之地，只有阴险暴力的暗杀与更为阴险暴力的反暗杀相互缠绕，构成了唯一的主旋律——最终技低者败于技高者之手，输家人头落地，赢家则踩着对方的尸体一步步爬向更高位。
杀手们看似自由潇洒，实则同样“人在世上，身不由己”，每个人都被自己的命运所束缚，就如同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既没有安心的归宿，也不知何时就会落地成盒。
他们行走在社会边缘，替人干最肮脏罪恶的活儿，自己的性命却犹如路边的野草，不经意间便随风消逝。幕后的肉食者肆意地驱使他们，享受着沾满鲜血的既得利益，光鲜亮丽；而大部分杀手最后的宿命，却是成为皇图霸业路上的无名尸骨。
不知今天谁会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不知明天自己又是否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如樱花般妖娆——亦如樱花般易逝，杀手的一生短暂而又炽烈，一如古龙在《流星·蝴蝶·剑》中写的引子：
缠绕在杀手职业身上的独特悲剧美学，注定此类题材会在文艺领域大放异彩。
二
因为职业原因，杀手一般会刻意让自己的内心保持冷淡克制，以此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这种克己的冰冷感恰好戳中了人们对禁欲美学的追求，再加上杀手们“藐视法律，亦无法被一般道德所约束”的恣肆，以及生物本能的对“武力”的崇拜，使得这种职业仿佛天生带着一股由内向外扩散的性张力，也因此经常被人写进各种中二或者言情伤痛文学里面。
现代人在生活或情感上受挫时，为给自己重振旗鼓，也会模仿着想象中杀手冷峻的模样，说上一句：“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一个合格的杀手总是被要求磨灭情感，学习像机器一样精准无情，但人心终究是血肉之物，即使冷酷如47也会因为恻隐之心选择救下素未蒙面的妓女（电影版）和与自己有着相似遭遇的实验体。
杀手绝非没有感情——正相反，由于平时一度被压抑，以致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感反而比常人的更加真挚、纯洁。
于是“杀手的感情”便成了值得大书特书的部分。其中吕克·贝松导演的R级犯罪剧情片《Léon》便是这一主题下的佼佼者，不过比起原版名称直译过来的“里昂”，明显经过东方式风格润色后的意译《这个杀手不太冷》更被中国观众熟知。
正如标题所言，影片的主角里昂是位能独当一面的杀手，而且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一次偶然，他救下了邻居家的小女孩，从此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开始相互依偎，成为彼此世上唯一的光亮。
对于里昂来讲，名叫玛蒂尔达的少女仿佛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那样突然闯入他的人生，让他本来灰暗的生活增添了一抹鲜活的栗色，里昂亲手教给她自己的本领，却始终舍不得让她的双手沾满鲜血，最后甚至不惜以性命为代价，替她向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黑警复仇；对于玛蒂尔达来讲，和里昂的相遇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比起自己名存实亡的家人，反而是这位外表成熟、却意外地有孩子气一面的大叔更能让她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电影拍摄于1994年，是影史上一部无可超越的杰作，里昂和玛蒂尔达之间跨越了年龄与生死的界限、有如柏拉图般纯洁无暇的精神之恋至今仍被人交口称誉，奉为美谈。
换个角度解释——杀手无懈可击外表下流露的不易察觉的情感，或许和ACG萌属性里三无少女的微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三
一个多世纪以来，杀手职业为大量剧情电影和动作电影提供了灵感，人们钟情于它的神秘，敬畏于它对秩序的破坏。
两位电影大师大卫·格里菲斯和让·吕克·戈达尔有句相似的名言：“想要拍电影，你只需要一把枪和一个女孩。”诚然，暴力、死亡和性是人类亘古的需求，它们之间能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不可否认是带来财富的密码，但《疾速追杀》《杀手没有假期》《机械师》等作品的成功却向我们揭示了杀手题材本身所蕴含的无限可能性。
杀手电影最显而易见的优势是：你根本不需要花额外时间去铺垫、寻找合适的转折，或是安排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就能顺利地推进剧情，让主角进入混乱的中心——因为杀手自己即是那个能颠覆一切、毁灭一切的导火索。
《疾速追杀》系列便遵循这种“简单的即是最好的”的策略，它抛弃了所有没必要的文戏，也不故作深沉地和你去探讨关于人生哲理，反而将所有的焦点都留给了大杀特杀的主人公，让观众们一边享受肾上腺素激增的快感，一边被他所向披靡、手刃仇敌的英姿所折服……甚至第一部的剧情简单粗暴到一句话就能概括完：“有人偷了我的车撒了我的狗，所以最后我扬了他全家。”
开头那个老实巴交的守法公民威克，过了不到20分钟的时间就怒不可遏，化身为光用名字就能把人吓哭的杀神，然后顶着一张扑克脸、用炉火纯青的枪技和柔术在几十分钟的影片里宰了整整八十余人，以一己之力重新定义了何为“枪战动作电影”，可谓震古烁今，令人直呼过瘾。
前几日刚刚上映，改编自伊坂幸太郎小说、索尼影业发行的《杀手疾风号》显然也深谙此道。它的剧情介绍很简单，却十分抓人眼球：东京前往盛冈一趟疾驰的列车上有五名杀手，他们发现各自的任务其实有着关联。
就像替身使者会互相吸引，然后由此展开JOJO大冒险一样，杀手与杀手的相遇自然也会产生离奇的故事——让一群身怀绝技、各有鬼胎的杀手们呆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吗？
而在游戏界也是同理。当你在游戏中扮演杀手时，核心玩法八成都是像“去哪儿，杀谁”这样简单明了的东西，并且留给你一定的发挥个人主观能动性的空间，不用担心“玩游戏反被游戏玩”，只需摒弃杂念，专心体会纯粹的杀戮乐趣即可。
想象一下——你，是一名戴着兜帽刺客，在城市的建筑群上飞檐走壁，借助开阔的地势搜寻目标，你混入人群悄悄接近，最后临空一跃，用袖剑划过对方柔嫩的喉管，心中默念“万物皆虚，万事皆允”；你，是一个脑后印着条形码的光头，乔装打扮混入会场，通过窃听服务生的谈话得到关键情报，于是你计上心来，化装成酒保调出目标最喜欢喝的酒，并在里面放入致命的毒药，趁着他毒发身亡时引起的骚乱，悠然离开，深藏功与名。
结语
据说，很多人都曾经幻想过当一名杀手，有的是出于中二时期的异想天开，有的是对现实世界的无力和愤懑。但无论怎样，杀手的本质依然是犯罪者，有人将它浪漫化，恰恰说明我们所处在一个和平的时代。
如果你还是觉得当一个杀手很酷，但也仅限于想想，千万不要模仿，不然前方等待你的极大可能是牢底坐穿。
还请诸君分辨清虚拟与现实，不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