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视点｜“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要全力以赴”——直击湖南资兴灾区抢险救援
受台风“格美”影响，湖南省郴州市资兴市近日遭遇特大暴雨。记者2日从郴州市政府新闻发布会获悉，资兴市183个行政村基本实现通信联络和恢复供电；初步查清有30人遇难、35人失踪。
目前，各方力量仍在全力搜救失踪人员，不放过一线希望。
连日来，“新华视点”记者通过徒步、坐摩托车、搭乘直升机等方式，深入资兴市多个重灾区，直击抢险救援一线。
灾难来袭：“感觉整座山都垮下来了”
“房子一下就倒了，墙砸在我腿上，用了全力才挪出来。”八面山瑶族乡68岁的黎发旺回忆，7月27日凌晨，大雨倾盆，“到处都在滑坡，不停地有围墙、棚子塌了的声音。”
八面山瑶族乡是资兴市的重灾区，多个村一度断路、断电、断水、断网。
这是7月30日拍摄的资兴市八面山瑶族乡（无人机照片）。 新华社记者 陈振海 摄
7月26日以来，受台风“格美”影响，郴州多地遭受暴雨。资兴市13个乡镇均出现暴雨或特大暴雨，平均降雨量达到412.7毫米，其中最大降雨量673.9毫米，突破了历史极值；单点24小时最大降雨量为642.5毫米，是湖南首次记录的24小时600毫米以上极端暴雨。
“雨太大了，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情况。”八面山瑶族乡周塘村村干部胡双燕心有余悸，“感觉整座山都垮下来了！”
由于道路被毁，记者要靠步行进入重灾区。前往八面山瑶族乡途中，有约11公里的路程，几乎每隔不到100米就有塌方。
在受灾严重的州门司镇燕窝村，部分路段的路基被冲毁，处于“半悬空”状态。垮塌的土坯房、被淤泥半掩的车辆、断裂的桥梁与倒伏的电线杆……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在郴州市政府2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郴州市市长阚保勇说，强降雨导致当地道路塌方1345处，国省干线及主要县乡道路阻断15条（段）；10个乡镇149个村组电力中断，涉及66793户；8个乡镇78个村通信中断。受灾人口达11.8万人。
“初步查清，资兴市遇难、失踪人员涉及5个乡镇26个村、48个村民小组。”阚保勇说。
资兴地处罗霄山脉南端，常住人口30余万。台风带来的强降雨，为何会重创这座不靠海的山区小城？
郴州市气象台台长陈伟分析，超强台风“格美”深入内陆后，仍然动力强劲，且其影响期刚好与西南季风结合，有源源不断的水汽。加之当地此前持续多日的晴热高温天气，大气聚集了大量不稳定能量，极速释放后形成强降雨。资兴东北部山区多，且整体北低南高，地形的抬升对降雨起到非常大的增强作用。
“资兴不少地方是花岗岩分布区，孕灾地质条件复杂。”湖南省矿产资源调查所地质灾害防治中心主任肖颖斌说，花岗岩风化后的土质为砂质黏性土，雨水下渗速度快，短时间大量雨水渗入迅速增加土体自重，极易引发山体滑坡。
脆弱的地质，叠加极端的天气，令这场灾难“雪上加霜”。
记者搭乘直升机从灾区上空俯瞰，几乎见不到一座被植被完整覆盖的青山，部分山体呈条状裸露，如大自然的一道道泪痕。
这是7月30日拍摄的资兴市八面山瑶族乡（无人机照片）。 新华社记者 陈振海 摄
攻坚救援：“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要全力以赴”
“全市2200多公里道路，受损的有1150公里。”这些天，郴州市交通局局长侯连君反复研究资兴的道路交通分布图，图上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他向记者比划：“你看，这条已经通了，而这条路的堵点我们还在全力打通……”
1345处道路塌方，8个乡镇78个村一度断联，是抢险救援面临的最大难题。
“7月27日凌晨3点40分，我们第一支力量就到资兴了，但真的太难了。”郴州市消防救援支队政委谢斌回忆，救援人员只能在夜色中冒着暴雨，一边侦查路况，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行进。
“在一个村，7个人花了24小时才安全转移了一名瘫痪村民。”谢斌说，除了主干道，村道损毁也很严重。“从一个村转移到另一个村，有时要徒步8到10个小时。”
道路抢修一秒也不敢耽搁——湖南省应急管理厅调集一批大型设备负责道路抢通，湖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调派28台挖掘机、10台装载机支援。
8月1日，武警湖南总队郴州支队官兵对资兴市八面山瑶族乡018县道进行清淤任务，帮助当地群众恢复道路交通。 新华社发（张森 摄）
路不通，人和物资仍要千方百计挺进。主干道紧张抢修的同时，一批批携带物资的救援人员徒步进村搜救。记者与他们一道，手脚并用地在泥泞中穿行，攀爬越过无数棵横倒的树木。
一点点艰难推进，多支救援小分队进入交通受阻、通信失联的村组——
28日，首批搜救队伍在步行6个小时后，抵达了与外界失联的州门司镇烟坪村。当时，村里即将出现粮食短缺，救援人员立即通过对讲机向外界传讯。
29日上午，村支书陈华平听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村民们追着直升机跑，领到了矿泉水、大米、面条等。“我早就说了，政府记得我们。”陈华平对村民们说。
连日来，5架救援直升机负责投送物资、抢险救援人员，以及转运灾区伤病员。截至8月1日20时，累计飞行335架次，向八面山瑶族乡、州门司镇、白廊镇等地83个村投放救援物资约97吨，转移伤员患者和孕产妇118人。
7月29日，在资兴市第一中学，志愿者和工作人员将准备投放至受灾乡镇的生活物资搬运上直升机。 新华社记者 陈振海 摄
社会救援力量也从四面八方赶来。来自四川成都的信励应急救援队队长罗勇带着队友在1日凌晨赶到资兴，支援配合当地救援，累了就在车上眯一会，饿了就啃一口干粮。“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要全力以赴。”
守望相助：“房子垮了，但我们不会垮”
来自湖南翔为通用航空有限公司的执飞机长刘祝军记得，在一次执飞中，他看见山窝窝里有一群年轻人在拼命招手。
“降落后，五六名年轻人焦急地说让我们等等，随后抬来了2名要转运救治的受伤老人。”刘祝军说，“在艰难时刻，我感受到了守望相助的温暖。”
外部的救援力量想尽一切办法突进时，一个个村庄里，人们正在互帮互助地开展自救——
在八面山瑶族乡周塘村大坪坑组，村民龙跃中家因地势相对较高，已被改为救助点，为受灾群众提供餐食和休憩场所。当地老百姓主动拿出自家有限的大米和各类食材，汇总到龙跃中家中统一烹调。
“尽管现在形势还很紧张，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龙跃中说。
临时安置点里，人们相互照应、鼓劲。在州门司镇烟坪村村委会的一间会议室里，十多名村民被安置在这里。村民薛已茂和妻子主动承担起为安置群众做饭的工作。
“现在困难时期，大家都想着尽自己一点力。其他人只要家里有菜，也会拿过来和大家一起分享。”薛已茂说，“房子垮了，但我们不会垮。”
在烟坪村完全小学，校长陈鹏和教师李颖正在清理淤泥。“机械设备暂时进不来，我们3名教职工正加班加点人工清淤。工程量非常大，还有几名老师正在赶来。”陈鹏说，清淤只是第一步，后续还需要排险、消杀。“我们要加快进度，保障学生正常开学。”
7月30日，在资兴市八面山瑶族乡青腰村，村民在清理淤泥和垃圾。 新华社记者 陈振海 摄
连日来，武警、消防、医卫、电力等各路队伍纷纷前往，给灾区群众带来信心。
8月1日，在烟坪村党群服务中心，湖南省消防救援总队通信分队的队员们正在架设微型卫星基站。“现在一些地方的道路、通信仍暂未恢复，我们的任务是为指挥部科学调集人员和装备提供信息支撑，也为入场的救援力量提供通信保障。”队长周艺说。
载着医务人员的救护车呼啸而过，电力工人扛着抢险设备一路狂奔，救援人员从直升机上匆匆跳下……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全力以赴。
针对湖南省严重洪涝灾害，国家防灾减灾救灾委员会8月1日将国家救灾应急响应级别提升至二级，协调相关部门继续加大工作力度，指导支持地方做好受灾群众基本生活保障等救灾救助工作。
“我们将穷尽一切努力，不放过任何一线希望，继续做好抢险救援，全力搜救失踪人员。”阚保勇说。（记者袁汝婷、刘芳洲、张格）